海月狂想

　　　　１

　　炎炎的夏日，午後酷熱的陽光普照在各個大街小巷，鳳凰花開得燦爛的季節，片片花瓣舞在輕輕拂過的微風中，不經意地落在考生手中的課本上。
　　「真漂亮！」
　　華倫慧拾起書本上的花瓣，滿臉笑意的讚嘆道。
　　「等小小自考場出來之後，我就可以自聯考的惡夢中逃脫了。你知道嗎？豔紅的花瓣。」
　　華倫慧再度漾著笑容，輕輕吹了口氣，吹跑了原本擺在她手心中央的花瓣。
　　「阿倫！」
　　話才剛說完，不遠處即有一名打扮活潑的女孩向她揮手，一直往她的方向跑來。
　　「小小，妳真慢耶！」
　　華倫慧佯裝不耐的向她抱怨，兩手開始忙碌地收拾一旁的「陪考用具」。
　　「怎樣！試題很難寫嗎？我怎麼都不覺得。」
　　華倫慧把塞了「陪考用具」的背包一個背起，正視著眼前的徐小琳。
　　「對不起嘛！可是人家真的不會寫。試卷上的題目，意思可難懂了。但是為了跟妳上同一間學校，我不得已才會絞盡腦汁，拚命的想答案。」
　　徐小琳摸了摸手上的凱蒂貓戒指，拉了拉紅色的迷你裙。一付可愛的迷糊模樣，叫人看了就不忍罵她；但，倫慧可以說是例外中的例外。
　　「不是這樣的吧！我看妳是因為看上我們學校的某某樂團，才會這麼努力再努力。我說的對嗎？」
　　華倫慧當然知道她的鬼主意。打從去年小琳知道她考上晨曦學院之後，她心心念念也就是要考上這間學校，圓她的樂團鼓手美夢。
　　「別這樣！我知道大熱天的要妳來當可憐的陪考人是很傷身。但是剛才的那片豔紅花瓣也足夠彌補妳的辛勞了吧！」
　　華倫慧喜歡美麗的事物、自然的定律，而徐小琳永遠知道怎麼哄她。
　　「原來被妳看到了！」
　　華倫慧倒訝異她竟會在意自己的所做所為，她老以為在她的世界裡，只有樂團跟自己兩樣東西。
　　「妳這麼顯眼！我看不到就是瞎子了。」
　　徐小琳在原地轉了個大大的圈，然後停在她眼前誇張地說道。靈巧的雙眸全裝滿了「捉弄」的因子。
　　「不用說！妳一定一早就出來了，又不知道跑那兒去浪費生命。所以搞到現在才回來對不對？」
　　看她一付志在必得的笑臉，華倫慧不難猜出她這麼晚才出現的原因。
　　「妳知道就行了！別那麼大聲的公佈出來。別人聽了會妒忌的，他們一定在心裡想：我這麼漂亮可人，又這麼聰明伶俐，是個才氣縱橫的大美人啊。」
　　徐小琳繼續說著「噁心死人不償命」的漂亮話，整個人沈醉在「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薰陶中。
　　「拜託！別再這樣誇自己好了嗎？難道妳不曉得『人外有天，天外有人』這個道理嗎？收殮一下自己吧！」
　　突然間，一道陌生的聲音自徐小琳身後傳了來，內容是叫讓她厭惡的那一種。
　　「誰啊！我高興稱讚自己不行！」
　　猛然一回頭，徐小琳被眼前這位全然陌生的女生給嚇了一跳。不是因為她長得驚為天人，而是她的裝扮簡直可以去參加復古大典了。
　　「妳……」
　　眼前那位穿著誇張長裙、戴著一付厚重眼鏡的女生讓徐小琳目不轉睛，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妳是二年三班的華倫慧吧！告訴妳的朋友，要她別那麼驕傲。」
　　女孩完全無視於小琳的驚愕面容，只說了幾句話就往其他地方走去了。
　　「她是我們學校裡全學年第一名的伊蓮。將來可會是妳很強勁的對手喔！」
　　趁著徐小琳發呆的同時，華倫慧及時湊到她耳邊，輕聲地告訴她這女孩的身份。
　　「笑話！她。她怎麼比得上我嘛！」
　　待徐小琳回過神後，這才忿忿不平地朝著伊蓮的背影發表高論：
　　「衣服穿著跟抗戰勝利後的女學生一樣有夠俗氣也就算了！竟敢連名字都取得那麼特異。有沒有搞錯嘛！」
　　徐小琳抱怨的聲音就這樣巧妙地融在風裡，散播到校園的各處各地去。
　　「好了，好了。妳就認命吧！何況第二也沒什麼不好的啊。」
　　華倫慧則在一旁，不厭其煩的說著同樣的話。

　　走出被當作考場的學校，徐小琳不悅的情緒全被自由的空氣佔領，整個人雀躍不已。一路碰碰跳跳的在華倫慧跟前唱著張惠妹的「解脫」，臉上的笑靨燦爛得足以跟頭上的烈陽媲美。
　　「解脫，承認這是個錯……喂！阿倫，我去買個飲料喝。妳要不要？」
　　引吭高歌到一半，徐小琳突地迴身，湊到華倫慧眼前問道。
　　「妳請嗎？」
　　「可以啊！當作妳陪考的謝禮了。」
　　徐小琳一口答應，隨即便走進身邊的便利商店。
　　「真是個樂天派女孩。」
　　華倫慧會心一笑，然後將視線轉到遠處去。驀然，一道黑影靠近她身邊，倫慧立即充滿警覺的回過身，眼神霎那間變得犀利不已。
　　「你想幹什麼！」
　　「對不起！嚇到妳了。我只是想問妳，這個地址怎麼去？我太久沒回來了。道路、房屋的改建把我的思緒全弄亂了。」
　　洛凱恩似乎也被華倫慧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只得趕緊賠罪道。
　　「沒關係！」
　　華倫慧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自己以前的「仇家」又找上門來了。而當她正視到眼前的洛凱恩時，她全然楞住了。
　　（真奇怪！這個人的模樣怎麼這樣面熟？）
　　「呃！雖然有點冒味。我們是不是在那裡見過面？」
　　華倫慧還在腦中探索關於這個人的記憶，洛凱恩卻已開口問她了。很顯然的，他對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沒有！我們從來沒見過面。」
　　不知為什麼，華倫慧反常地否認道。
　　「是嗎？是我認錯了。對了！現在能否告訴這裡怎麼去？」
　　洛凱恩雖然越看她的樣子就越熟悉，但礙於此時此刻，只得舊話重提。
　　「這裡呢？就……」
　　華倫慧拿過紙張一看，視線所及之處頓時模糊。紙上的地址不就是……「小恩」當年的家。
　　「怎麼了！」
　　洛凱恩見她突然不說話，疑惑的開口問道。
　　「你要去這個地方，最好就從前面的那條巷子彎進去，然後直直走就會看見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華倫慧慌忙地將正確位置指給他後便快步往前，閃進方才徐小琳進去的便利商店。
　　「喂！謝謝。」
　　看她跑得這樣快，洛凱恩只好提高音量向她道謝。而道謝的同時心中也閃過幾個奇妙的感覺。
　　「我怎麼會以為她是阿倫呢？她明明就是個女孩。」
　　洛凱恩望著華倫慧的背影，自我嘲諷的一笑。打從十年前被那個叫「阿倫」的小男孩救了之後，他似乎再也沒為任何女孩動過心；他並不是同性戀，只是當他想起那段往事的時候，他的心總會為「阿倫」而悸動不已罷了。
　　「我終於可以回來了！」
　　洛凱恩看著十年前住過的公寓，回憶起與那英勇男孩「阿倫」相識的過程，不自覺便笑了出來。
　　（再看見他！不知道還認不認得出他呢？）
　　
　　「咦！我還是弄不懂妳為什麼會突然進來找我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對不對？」
　　徐小琳一邊喝著飲料，一邊不厭其煩的繼續發言。
　　「我都說了沒事！天氣太熱，我進去吹免費冷氣不行嗎？」
　　華倫慧把飲料先扔到右手，再扔回左手，假意的回答，其實是滿臉的心虛。
　　「是這樣嗎？我總覺得沒有這麼單純。」
　　徐小琳一看見華倫慧的臉色，馬上便覺得事有蹊蹺，但也沒有想拆穿她的打算；總之一句，靜觀其變啦！

　　當倆人彎進巷子的同時，眼尖的華倫慧立即發現洛凱恩正站在她說的那棟公寓前，露出滿足的笑容。
　　「咦！那個人真怪，一直待在那房子前面傻笑。」
　　看見這麼奇怪的景象，徐小琳立刻將注意力全放到那個傻笑的人身上。
　　「是啊！真奇怪。」
　　華倫慧當然知道徐小琳說的是洛凱恩，於是連眼睛都不敢正視一下的趕緊拉了她就走。
　　「喂！阿倫，妳怎麼了？」
　　徐小琳對華倫慧的反常行動有些不知所以然，再看看公寓前面的人，她心中大概也有個底了。
　　（原來從剛剛到現在，就是那個人讓阿倫心神不寧的啊！）
　　徐小琳笑在心中；難怪剛才從便利商店的玻璃窗看出來，會看見華倫慧和一名陌生男子在一起談話，原來她真的沒有眼花呢！
　　「答應我！以後再碰見那個人，別在他眼前叫我阿倫這個名字，小小。」
　　華倫慧把徐小琳帶到遠離公寓幾百尺的時候，這才回頭嚴肅地道。
　　「為什麼？不叫阿倫，難不成叫妳倫慧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最討厭別人叫妳的本名了。」
　　徐小琳存心要她不打自招，故意使了個迂迴戰術。
　　「所以說只有在他面前啊！」
　　華倫慧更是著急的辯道，而這個舉動卻剛好合了徐小琳的心意。
　　「照妳這麼說，他還會再出現的囉！那我得想想要不要接受妳的提議了。」
　　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徐小琳樂得繼續向前走去，將華倫慧遠遠地拋在後面。
　　「喂！小小！」
　　華倫慧不知道徐小琳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只得又上前追她問個明白了。
　　（希望不是我神經敏感，那個人真的是……小恩！）

　　縱使徐小琳的為人雖然讓人感到驕傲、視中無人，但她的確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了晨曦學院。同時間，佈告欄公布了上個學期的總名次，由二年一班的伊蓮穩坐第一名，二年三班的華倫慧暫居第二。然而三名女子將要引起的軒然大波還沒登場，此時一名自新加坡來的莫名訪客，卻已悄悄地出現在她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