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狂想

　　（２９）是不是三角戀情裡一定會有人死，那麼這段愛情才算刻骨？原來死亡不過咫呎之遙。
　　
　　＊　　＊　　＊　　＊　　＊

　　「醫生！」
　　某醫院急診室，醉意全消的徐映澄焦急在診療室布簾外等待，但凡看見經過的醫師都忍不住拉住詢問。
　　「先生，先這邊等！我們會處理的。」
　　跟著醫生旁邊的護士語氣平和地將徐映澄拉到一旁，以防阻礙了搶救時間。
　　「沒事的……一定沒事！」
　　徐映澄被阻擋在布簾外，似乎祈禱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我真的沒有…..」
　　那方肇事者同樣滿臉愁容，他只是稍微車開快了點，雖然在見到前方有人後已經減慢速度，但仍來不及緊急煞車，怎麼會想到有人會突然晃到路中央呢？說什麼都不是願意去撞人的。
　　「兩位先生，跟你們做個筆錄。」
　　禱告無來由被打斷，佇立在徐映澄面前的是兩位值勤警員。
　　「警察先生，我真的沒有……」
　　肇事者被這一叫，愁容立刻換成哀求的面孔。
　　「有沒有不是我們決定，我們只負責做筆錄，現場照相都已經弄好，會再通知你們。」
　　警員一號制式地說著，所有問題照規定來走。
　　「當時情況怎麼樣的……」
　　而警員二則負責開始記錄徐映澄的口供。
　　急診室人潮如波濤一潮接一潮，明明是很吵嘈的空間，但徐映澄周圍的空氣卻顯得很沈默，冰冷的，甚至有些令人發寒。筆錄做完了，終於澄清了一部份肇事駕駛者的責任歸屬，他感激涕零地回去了，只留下了徐映澄繼續在急診室外等候。
　　怎麼等待是如此難熬的呢？該死的，都怪自己的粗心？不然也不會這樣。徐映澄懊惱地低下頭，內心咒罵著自己千百萬回。
　　徐映澄已沒有頭緒再去探索，為什麼阿曼會衝上前推開自己，而賴怡雪卻只想奮不顧身救阿曼。他只是不住地想，賴怡雪會不會出事？她有「血小板低下症」，會不會就這樣流血不止呢？阿曼怎麼辦？他被車撞個正著耶！如果他傷勢也很嚴重呢？為什麼才一個晚上，兩個好友就會陷進生死難題中。
　　著急、擔心、恐懼、無助，究竟是不是該打電話跟他們的親人說一聲？但他們來了，自己又該怎麼說呢？徐映澄想著想著突然間覺得很害怕，有種對未來失去掌握的無力感。
　　終於，布簾被拉開。推出了兩張床，上頭只躺著已經清醒的賴怡雪及阿曼，雖然兩人臉上有著明顯、大小不一的擦傷，身體各處有著程度不一的撕裂傷，但至少他們還是清醒的，而且還同時間向他發送了一道微笑，徐映澄這才有法放下懸在半空的心。
　　「還記得我嗎？我是CHRIS。」
　　待護士將二人推到急診室的觀察區，病床一固定，整理好周圍環境後，徐映澄立刻迫不及待的向二人發問。
　　「你幹嘛搞笑？我受傷了不能笑耶，很痛知不知道？」
　　賴怡雪氣色略蒼白地躺在床上，在她的右手臂上有一條鮮紅色的輸血管在緩慢滴注著，血袋已約輸去一半，左手則是吊著透明色的點滴，很是狼狽的模樣。
　　「你放心，只是撞了下，還不至於變成呆子！但大概要當獨臂神俠一陣子。」
　　阿曼比賴怡雪好些，只有右手留置著一條點滴管在注射透明液體，但左手卻是用三角巾包紮起來，是骨折還是其它尚不能得知。
　　「我真的很擔心你們耶！」
　　徐映澄見他倆神智清醒，擔憂的話一股腦兒的說出口。
　　「小雪的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現在醫師正給她輸血，不要緊的！」
　　阿曼為怕徐映澄不放心，率先說了賴怡雪輸血的原因。其實在被送到醫院不久後，他已提前一步甦醒，所以還能看見醫護人員為賴怡雪做的處理。
　　「阿曼，你的手……」
　　賴怡雪卻是在為阿曼受傷的手而難過著，雖然兩人全身上下的傷不相伯仲的多。
　　「只是小事，過幾天就好了！」
　　阿曼瞄了瞄手上的三角巾，滿不在意地一語帶了過去，事實上出了車禍還只是外傷就已經上天保佑了。
　　「你們要不要吃點東西或喝水之類的？看起來這急診室還有得待，不會這麼快有病房吧！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們負責你們的吃喝拉撒，絕無怨言！」
　　好友兩人對談如流，思緒無礙，約莫是ＯＫ了，徐映澄才有心神去籌劃民生大計，正想邁開步伐至地下樓採買日常用品時，卻被迎面而來的護士叫住了。
　　「先生，有病房了！５樓區５８８Ａ，５８９Ｃ，記得明日一早把健保卡拿給病房區書記辦住院，待會有人會送你們上病房。」
　　忙碌的護士都是同樣的臉，戴著口罩、統一制服，差別只在於頭髮造型與有無配帶眼鏡，似乎沒有人能真的認出這個是不是方才照顧自己的那個，但總而言之話是帶到了，故即匆忙離去。
　　「CHRIS你還是儘說反話好了！因為這樣會造福我們。」　
　　賴怡雪微微笑地挖苦著徐映澄，但其實她有部份用心是要讓他心裡好過些。
　　「沒錯，所以你剛剛說了『吃喝拉撒』四個形容，好險都不會成真，我們都自己來即可！」
　　阿曼哪會不曉得賴怡雪的心意，頗有默契的又加上了這句。
　　「好啦！這樣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跟我說，可以吧。」
　　徐映澄完全能了解好友的好意，便不再說什麼，身體力行最重要了。
　　不一會，急診室的助理員來到二人床邊，看樣子是要送上病房了，而徐映澄就跟在旁邊，開始了他兩方照顧的奔走生涯；是這樣，病房統一是男女分房，所以徐映澄只得在５８８、５８９間來回照顧囉！也好險是鄰近，不是隔區。
　　「小雪，乾脆妳趁住院好好檢查身體好了！」
　　某天，徐映澄不在的時候，阿曼偷溜到賴怡雪房中這樣提議著。
　　「可是我會怕，你陪我！怎麼樣？」
　　賴怡雪也知道這回是逃不過的，便硬拗著阿曼陪她壯膽。
　　「這樣醫生不會答應吧！」　
　　阿曼為難地婉轉拒絕，很怕徐映澄會突然出現。
　　「不管！陪我。」
　　只不過賴怡雪一付哭喪的臉，令人於心不忍。
　　「嗯。」
　　弄到最後，阿曼還是投降了，陪著賴怡雪做了一連串的血液檢查。

　　除了祕密的血液檢驗是在瞞過徐映澄的情況下完成的，不可諱言這段受傷的日子的確讓三人的情誼急速增長。
　　賴怡雪將徐映澄的憐惜通通收在心底，偶爾想到還能感受到絲絲甜意，阿曼的手受了傷無法繼續創作，賴怡雪在幾天的輸血及安養後，身體狀況許可後就開始接手他的創作工作，徐映澄間做傳話筒及添加劇情，同時也開始體會到「冥戀」中真正愛情的定義，對阿曼的想法逐漸好奇。
　　賴怡雪的檢查報告出爐了，仍只是「血小板低下」及「輕微貧血」，建議回家後多吃深色食物及開了鐡劑服用，而阿曼的報告卻一直未被公佈，只是既然賴怡雪都已證實沒事了，當時的陪客阿曼也不在意結果如何。
　　終於到了二人可以出院的日子，那時天氣出奇的好，帶著一種興奮的心情，徐映澄正在書記那等著出院的單張辦好，而房間內的賴怡雪及阿曼也已將隨身用具整理好，準備殺出沈悶的醫院，兩人很愉快地的聊著天，雖然還是傷兵模樣，卻已談論著出院後要去哪裡慶祝。
　　不多時，開心的徐映澄拿著出院單回到病房，一行人拿著行李正要離開，但穿著白衣的護士卻無情地踏進，冷淡地宣告惡耗：
　　「寧先生，很抱歉你不能出院！根據你的抽血報告，有必要請你繼續住院詳細檢查，我們已經將你轉給血液腫瘤科的李醫生照顧，待會有人會帶你至新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