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狂想

　　NO.2 橙的歡躍，黃的溫暖

　　在還沒進學校之前，早聽說三年級畢業班裡有個奇怪的傢伙。呃，叫他傢伙似乎太沒禮貌了，但正確來說，他應該算是我的直系學長。而他是怎麼奇怪法呢？關於這點，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大約只知道他曾暗戀過同班的女同學，我的直系學姊，但這名學姊卻因不明的原因而自殺身亡。於是在那事件過後，他就變得奇怪了！奇異的怪，是個大男生卻喜歡豔麗的紅色，沒事時會在傍晚時刻坐在操場邊的階梯看夕陽－聽說這也是因為那名學姊的緣故，學姊染了一頭的紅髮，明知違反校規卻仍將十指的指甲塗成紅色，擦著紅口紅，如果不是教務主任警告過，她可能會穿著紅布料做成的校服來上學也說不一定。
　　還有傳聞說他的思想異於常人，例如，大家都覺得代表熱情的紅色，他卻解釋成悲傷的顏色。然而對於這一大堆虛實不分的謠言，統歸起來只能對我造成一種影響，就是：他很有趣。哎！誰叫我第一次聽到關於他的事，我的心裡突地萌生一股想和他交朋友的狂想呢？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想怎麼和他攀關吧。當我來到傳聞中、他看夕陽的地方，說巧不巧，還真的碰上他了耶！
　　
　　我原先只是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坐在操場旁的階梯，手中捏著一張紅色紙，他望著那紅紙，有些失魂；過了會，他卻發了狂似的撕碎了色紙，並將那碎片緊緊地握在手心中，身軀不停顫動。
　　「學長不喜歡紅色嗎？為什麼把它撕了呢？」我驀地出聲發問，出場的方式顯得很突兀。
　　「不是的。我喜歡……我喜歡紅色。」不轉頭看我也就算了，誰知道他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連一絲猶豫的成份都沒有。真叫人洩氣的！
　　「那學長和我也是同類人囉！一樣喜歡彩虹的七色。告訴你一個祕密，最適合我的顏色呢？是橙色。所以我也把頭髮、指甲、嘴唇都塗成橙色了。」
　　為了要讓他在意到我的存在，我特地挑了個最適合他的方式問。既然那個學姊用「紅」來引得他的注意，那我用「橙」也不為過吧。
　　「胡說。妳所謂的顏色，是夕陽的餘暉吧！」
　　他依舊頭也不回，但卻一語道破我的祕密。奇怪！他怎麼會知道的哩？莫非他的後腦勺有長眼睛？
　　「賓果！你真厲害，不看我也能猜對。」
　　好吧好吧，看在他有「超強第六感」的份上，本姑娘大開金口稱讚也。
　　「欸！你現在心裡該不會在想，因為橙色像極了晃動的火焰。所以我的個性才會這麼瘋狂得一蹋糊塗吧！」
　　沒想他才搭腔了一句，之後又開始沈默寡言。拜託！難道他在擔心「話多必招弊」嗎？多說些話也不會少塊肉呀。我實在很想這樣對他說。
　　「喂……妳，為什麼妳會想到找顏色代替自己？」
　　他沈寂了會，突然沒頭沒腦地蹦出這一句話。
　　「你問我，這個嘛！因為這樣特別啊。至少別人記不住你的名字，還能記住你所代表的色彩。」
　　我自有我一套的說法，管別人認為我這想法是多麼瘋狂，反正橙色本來就是瘋狂晃動的焰火。
　　「那妳覺得我像什麼顏色？」
　　「耶……呃，學長是一個很溫暖的人喲！」
　　「溫暖？」
　　「嗯，像黃色一樣，那麼溫暖。」
　　我將對他的第一眼感覺轉化成色彩來解釋，沒有理由的，「黃色」像有了生命般自動從我腦子裡破閘自首。
　　「不是溫柔，是溫暖。」他像要證明般的重覆唸道。
　　「是的。不是溫柔，是溫暖。」為了證實他的耳朵沒問題，我也跟著重覆回答。
　　「那她也覺得我溫柔嗎？」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問。
　　「她是指那位滿頭紅髮的學姊嗎？」我趁機追問，然而他卻仍舊沈默。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凝重，那和我生命的宗旨根本背道而馳。
　　「我覺得，學長不應該再為學姊的事耿耿於懷了！學姊的死又不是你的錯。」我托出真心話。
　　「妳不懂！我無法對她的事置之不理。我根本不是會讓人覺得溫暖的人，如果我是，那她就不會自殺了！都是我不夠堅強，不夠讓她覺得我是可依靠的人。」他垂下頭，踡住手掌重重地捶了地面一下，續道：
　　「是她告訴我，當她心煩的時候會來找我傾訴，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又要一個人默默承受，造成這種無可挽回的局面呢？」
　　事情的發展出乎我的意料，我緊張且迅速地拉住他的雙手，不讓他繼續催殘自己的身體。然而被他緊握在手心的紅紙碎片卻因此而散落了一地，初秋的晚風襲來，將那碎片揚起風中，捲向他處。
　　「不要！不要走……妳回來呀！回來……」他驀地像失落至寶般地追趕起被風吹走的紙碎片，在拾回碎片後在原地蹲下，顫動的身軀難平復。
　　「學長！」我擔心的追了上去，在他身邊蹲下。豈知我方才到達，他卻激動地抱住我。力道之大，我完全能感受到他對那紅髮學姊的深深依戀。他一面抱著我，一面失了神地拚命叫嚷著：「不要走！留在我身邊。」
　　他的體溫是那麼溫暖，連寒瑟的風都侵擾不了。但這份溫暖，是他為紅髮學姊所燃起的；他想用這溫暖暖和的人，不是我！一想到此，我難忍傷心地緩緩推開了他，而他在看清了他抱著的人不是「她」時，臉色霎時全闇淡了下來，盲目地開始對我道歉：
　　「對不起！我失態了。」他似乎為自己的無禮行為感到困惑、沮喪和不諒。
　　「學長。」我試圖想說些話來改變氣氛，然而他卻用手抱住頭，痛苦地喃喃自道：
　　「不要說！什麼都別說......」那聲音，叫人好心酸啊！充滿了絕望、破滅的戀愛。
　　「學姊已經去世了！但學長你仍然活著不是嗎？一直記掛著一個死人的事，有什麼意義嘛。」
　　我一鼓作氣將內心的想法傾吐一空，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個傷心人所在的傷心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我接近他不是為了想和他單純的交個朋友，而是我早被他的痴情感動亦不自知！他是那麼的喜歡那位紅髮學姊，而我卻妄想用橙色的一切來打動他的心……
　　是不是亮麗的橙色依舊比不過豔麗的紅色呢？所以我第一次的戀情才會破碎得如此不堪。是不是因為橙色和黃色是那麼相近的兩個顏色，所以我和他都走上相同的道路－為愛痴狂亦不怨尤。
　　
　　那之後我再沒去找過他，他的心是屬於紅髮學姊的，就算我找他千遍萬遍也沒用吧！而當我下定決心忘記他的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一個道理。
　　下過雨的天空，如果放晴就會出現彩虹。彩虹有七色，依著排列是紅、橙、黃、綠、藍、靛、紫，以〞綠〞為中心點，左邊是紅、橙、黃，右邊是藍、靛、紫。這麼分法會讓紅、橙、黃共處一室，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和他和她之間會牽扯不清的巧妙關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