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狂想

　　　　３

　　翌日的夜晚，是閃爍著光芒的星子所籠罩的夏日之夜。驀地，天空忽然多了幾朵繽紛的煙火，那希望的燈光似乎又增添了許多光采，更加是燦爛奪目了。
　　此刻我正站在還遺留有豔陽之暖的沙灘──用我的腿這樣靜靜佇立在海水可觸及到的沙灘上，而目光卻已飄向遠方極小的幾個影子身上。

　　「再見了！父王、海蘭姊姊和巫魚婆婆。」
　　我喃喃的道，空中霎時又傳來煙火燃燒時的響聲，促使我不禁抬頭一望這樣的美景。
　　「哇！好美。為了什麼事在慶祝呢？」
　　「不為什麼！就是喜歡看煙火而已。」
　　在此時此刻此地，我根本就沒有料想到居然還有人在海邊遊蕩，更用他低沈迷人的嗓音回答我的疑問。
　　( 噫！虧我還特別挑了個「好時辰」上岸呢！沒想到人類這奇怪的動物到了午夜十二點都還在到處「七逃」。)
　　喏！我面前的人就是一個例子。
　　「喂！誰要你多管閒事啊！」
　　我故意反駁他的好意。
　　「可愛的小姐是不應該亂發脾氣的喲！會變老的。」
　　那人調侃似地說道，順勢還捏了我的臉頰一下。
　　「好痛！你幹什麼？」
　　我摸著臉頰大罵。
　　( 天啊！從小到大都沒有任何一條「人魚」敢碰我一下，今天他居然這麼用力捏我的臉頰。人類都這麼放肆的嗎？小美人魚祖先不就消失得更沒有價值了。)
　　我還在心中為小美人魚打抱不平呢！但就在不知不覺間，我赫然發現那人的臉孔正與負心王子的臉孔重疊在一起，漸漸幻化成同一張面容。
　　「你就是那個負心王子嗎？」
　　我冷冷的道，下意識地將藏在衣袖裡的匕首握得更緊。
　　「王子？如果妳是公主的話，那我當然是王子囉！」
　　那人無隱瞞的說著，我卻將那一個個的字聽得一清二楚；他親口承認了他是王子了。
　　
　　「你是王子，那你就得認命！」
　　我將匕首自衣袖裡抽出，順勢就往他身上刺去。
　　「喂！開個玩笑也用不著傷人吧！」
　　那人使勁抓住了我的手腕後，聲音顫抖的說道。
　　「少廢話！你不是說你是王子嗎？而王子就該是讓我殺掉的。」
　　我絲毫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使匕首的那隻手又加重了力道。
　　( 我不會讓你逃掉的！王子。)
　　「妳口口聲聲說我是王子，妳又沒有見過他！怎麼知道我就是他。」
　　他吼著，力氣大得令我差點招架不住。
　　「你自己說的！」
　　我也吼了回去。
　　「萬一我騙妳呢？也把我殺掉？」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不自覺地生出一道狐疑，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不知用什麼東西格開了我的匕首，接著一個迴旋，結果卻反扣住我的手。匕首從我的手中脫落，無聲無息地掉在沙灘上，這時我清楚的看見那人的手上正拿著一管竹簫。
　　雖然事情變成了這樣，我的心裡還是在擔心著另一件事。
　　( 對哦！我又沒有見過王子，誰曉得他長得什麼模樣？是英俊瀟灑還是圓頭大耳，活像頭豬呢？而且他轉世之後會變成如何，我也一無所知啊！糟糕了！這是不是代表我的「復仇計畫」已經成了泡影呢？天啊！我犯了一個最最嚴重的錯誤。)

　　「對不起！我很抱歉。」
　　我倉惶的向那個人賠罪，突然，我的右手一鬆，原來他已將我的手放開了。
　　「我認錯人了！真的很失禮。請原諒我的無禮吧！」
　　自知理虧，我當然得拿出「淑女」氣質來賠罪囉！這點禮儀我還是懂的。
　　「哦！突然又變成高貴的淑女了。那麼，我也該拿出點紳士風度才對！這才不會顯得無禮。」
　　那人說著說著，便也緩緩地執起我的手來，並在手背上印上一吻。
　　頓時，我足足傻了五秒鐘之久。
　　( 他的確是很紳士沒錯，但也用不著紳士得這麼徹底吧！)

　　「喂！妳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老叫妳『喂』吧！」
　　在我還在發呆的同時，他這樣向我詢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幹嘛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反問他，眼神閃過一絲慧黠的光芒。
　　( 想騙我！沒那麼簡單的。)
　　「好啊！既然妳那麼有興趣知道我的名字，告訴妳也無妨。我叫余志楓，妳呢？」
　　那叫志楓的少年用迷人的笑容看著我說道，只見他身後的闇夜又突然綻開了朵耀眼的煙花，將他的容顏一一映入我的眼簾。
　　( 哇！原來他長得那麼高啊！我頂多也只到他的肩膀而已。沒想到他是如此的令人望塵莫及；真是的！沒事長那麼「高大」幹什麼？阻礙鳥兒的飛行交通。)
　　就在我在心裡罵他罵得正高興的同時，我突然發覺到一件事，那就是，我竟然會對他的胸膛講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甚至還拚命的賠罪、道歉。
　　( 我是個笨蛋！)

　　而這個時候，從不遠的地方卻隱約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看樣子！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吵架。
　　( 人類真的很奇怪！半夜還會跑到風大水涼的海邊來吵架。)
　　「該不會是他們已經來了吧！」
　　志楓忍不住擔心道，眼神不停瞟向聲音來源的那一頭。
　　「有什麼……」
　　「妳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我話都還沒說完哩！志楓就迫不及待的插進我的話來，看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是很急。
　　( 難道那吵架的倆人和他有什麼關係嗎？)
　　我不禁在心中懷疑。
　　看著志楓遠去的背影，我也跟在他背後想要一探究竟。但這時候的我，似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喂！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志楓呢？」
　　「小姐！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才對，不是妳約志楓來這裡的嗎？幹什麼找我要人。」
　　「別裝傻！我知道是你把志楓藏起來的，龍嘉平。」
　　「我藏起他！管家琪，妳知道妳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幹什麼要把志楓藏起來。」
　　「反正……一定是你啦！」
　　家琪被嘉平問得無話可說，只好隨隨便便的搪塞過去。
　　我跟在志楓的後面，遠遠的也看見了這奇怪的一幕。
　　( 好奇怪！怎麼有股熟悉的感覺，倒像是我和海神吵架的情景。)
　　「你們倆個！不許吵了。」
　　在我還尚未發覺之前，志楓早就已經走到那兩人的面前去了，他很還生氣的制止了他們的爭吵。我想反正又沒有我的事，便很好奇的駐足看著他們三人。只聽見志楓又說話了，但其餘的兩人卻一語不發。
　　「我還以為你們只喜歡抬槓而已，沒想到現在還真的吵起架來了！」
　　「那都是因為嘉平啦！」　
　　「喂！這件事根本就是妳不對，還想推卸責任。」
　　嘉平氣呼呼的說，這件事很顯然的是家琪錯了。
　　志楓看了一下，發現這件事好像又是因為自己所引起的，因為他所引起的事件實在已經有太多太多了，數都數不清。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似乎做了一個決定－─這是從我的眼中所看見的一切，然而接下來的事更有趣了。
　　「還記不記得ＴＧＦ守則第一條是什麼？」
　　「爭吵無用，永不分離。」
　　嘉平與家琪同時回答，臉上稍有愧色。
　　「第二條呢？」
　　「相互信賴，友誼長在。」
　　嘉平接口。
　　「第三條又是什麼？」
　　「相親相愛，真情難再。」
　　家琪回答。
　　「很好！你們都知道。但是我想，我們是不是該換另一個名稱，就改成ＴＢＦ算了！」
　　志楓此話一出，嘉平和家琪便隨即衝到了他面前，賠罪來也！
　　「不要！大不了以後我不會和嘉平吵架了。」
　　「我也是！真的。我發誓！」
　　嘉平與家琪一個是一口咬定，一個是起誓明志。反正不管用什麼方法，他們的目的都只是為了討好志楓一人。

　　我真是越看越覺得有趣。
　　( 原來人類這麼好玩的啊！看來小美人魚碰上的一定不是好人。)
　　我在心裡想著，嘴角不經意的往上翹了起來，不禁笑了出聲。熟知我這一笑，站在那不遠處的三人卻都回頭看著我，我有些愣住了！卻仍是咯咯的笑著，一面瞧著志楓說道：
　　「你叫……余志楓是吧！你的朋友很有趣。對了！我的名字叫海月。請多多指教！而且對於剛才的事情，我還有必要向你道歉的。」
　　「沒關係了！海月。」
　　志楓急急的回答，神情有些驚慌。然而在這個時候，他身旁的女孩開口說話了，語氣十分不好──那女孩就以這種威嚇的口氣對我說道：
　　「妳是誰？」
　　「呃，妳是在說我嗎？」
　　我有些遲疑該不該開口，沒想到那女孩隨即便轉頭向志楓詢問，完全把我丟在一旁。
　　「志楓，她是誰？難道是她把妳約到這兒來的。」
　　「喂！管家琪，明明就是妳約志楓來的好不好？妳又想推卸責任了。」
　　站在志楓身邊的另一名少年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惹得家琪更是憤怒滿懷。
　　「閉嘴！你很煩耶！龍嘉平。其實這個時候你應該比我還生氣才對的，志楓被不屬於ＴＧＦ的一員搶走了，難道你會甘心？」
　　家琪忿忿不平的撂下這句話，轉而放開志楓向我逼近而來。我都還沒來得及明瞭她的意圖，那叫家琪的女孩便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起來。
　　「妳到底是誰？為什麼現在還和志楓在一起。」
　　「住手！拜託請住手好嗎？」
　　我難過的大喊。家琪的搖晃使得我的頭劇烈的疼痛了起來，就連眼前原本清淅的影像都變成一片模糊。
　　( 我明白了！這就是從海洋剛到人類世界所不適應的徵象。)
　　「小琪，算了！妳難道沒看見海月她人很奇怪嗎？」
　　不知道是誰從中插進了這句話，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他，因為他的話讓那叫家琪的女孩停止了搖晃的動作。雖然如此，我的頭腦依舊是一片昏沈，全身的力氣一掃而盡。突然間，家琪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霎時，我身體的重量彷彿一下便失去了倚靠，然後呈筆直地倒了下去。
　　「小心！」
　　這是我在失去意識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而最後出現在我眼中的卻是那闇夜裡煙花齊開的燦爛美景，和志楓模糊不清的俊俏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