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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抺茶時光

  <月見篇-4>

  *提醒您,您正翻開──月見的個案記錄*

  結果,第二天小綠的病情遽變。
  在我所處的青山病院根本沒有可以派得上用場的工具,我急忙為小綠辦理轉院手續,親自搭上救護車和小綠一起到我之前執業的私人綜合醫院,親手為小綠動了最後一次的刀。
  然後,聯絡了小綠的家人!
  然後,向阿實撒了謊。
  而這小鎮上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是阿實的奶奶。
  「小綠那孩子……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當井田女士自我口中得知小綠的情況後,首先是感嘆,而後滿滿體悟地喃喃自語,彷彿不知是說給自己聽,亦或是說給小綠聽。
  「可憐阿實……什麼都不知道啊!」
  語末,井田女士忍不住為小綠的遭遇落了淚。
  是啊!對小綠來說,也許這樣是好的。
  長年以來她都因為這個疾病而承受許多她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折磨;如今,她總算能解脫了!但是這樣真的是解脫嗎?她還有那麼多她想做而未做的事情,還有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個心願……都尚未達成!
  小綠,真的能解脫嗎?
  在這裡我要澄清一點,小綠其實還不算死亡,只是變成了一種離死亡不遠的狀態。
  目前的她需要依靠機器過活,她在等待換心,但換句話說,也許她是在等待奇蹟。

  我記得小綠在陷入昏迷前的那個夜晚,她用她清澄的眼珠望著我,有那一絲淡淡哀傷的氣息環繞在其中。即使是如此,她還是不忘天真地說話: 
  「月見醫生,我的心臟可能掛著時鐘吧!而且還是已經定時好的那種;時間到了,鐘響的那一刻,它就要停止了嗎?」
  小綠調皮的比喻著,用纏滿點滴管的右手指了指自己那被縫線密布的胸口。我當然知道那被縫線密布的胸口是怎麼回事?那是反覆「開心」的傷口,由胸骨一字劃開的印記──很痛的!我知道。
  「小綠,我一直知道,妳很勇敢。」
  我握著她垂放在病床上的左手,嚐試給她鼓勵。
  「月見醫生,這是最後了嗎?可是,我還能感覺它在跳動啊!」
  小綠緩緩將右手擺放在胸口上,似乎是在確認些什麼一樣的繼續問著。
  我無言以對,只能握著她的左手沈默。
  「好奇怪噢!它明明就會跳,為什麼卻不能這樣繼續跳下去?偏偏要中途罷工,月見醫生,你說是不是?」
  小綠微微皺起眉,但卻朝著我發笑。
  「難道說,是因為遇見阿實,才不小心把這輩子可以跳動的次數給一下用完了?所以它在抗議?」
  而小綠的強顏歡笑讓我更加不知如何應答了。
  「可是我不後悔噢!如果再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選擇遇見阿實的。」
  小綠又笑了,那是一種為了喜歡的人,什麼都可以交換的堅持。
  「小綠,對不起!」
  這樣的告白其實是很無奈的,聽見小綠這麼說,身為她主治醫生的我頓時無地自容;就是這種無可奈何讓我逃離原來一片光明的前途與人生;我想救活每一個人,但總是無法完全救回。
  「月見醫生,為什麼要道歉?這又不是醫生的錯。能遇見醫生,是小綠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如果沒有你,現在小綠也許早就不存在了。因為有醫生,我才能活到現在,然後遇見阿實,這一切的幸運都是月見醫生替我帶來的啊!」
  見我消沈的模樣,明明是病人的小綠卻反過來開導我。
  「遇見阿實,就像一場夢!只可惜,我本來以為這場美夢會在被一群螢火蟲的綠光包圍下結束的,但是好像沒辦法。所謂人生,大概就是這樣吧!」
  小綠移開她放在胸口上的右手,輕柔地撫過我的臉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小綠,如果心臟的鐘響了,就跟著綠光走吧!」
  不知哪來的異想,我不加思索,就這樣脫口而出。
  「綠光?」
  小綠顯然為我的話而感到迷惑。
  「阿實的故鄉有一個傳說,它說:『亡者的思念由綠光而來』。我相信,如果小綠跟著綠光走,它會把妳帶回阿實身邊的。」
  學醫的我竟把鄉野傳聞當成真實,當下我的想法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明白需要給小綠一個希望,即使它是如此沒有科學根據。
  「跟著綠光走嗎?好啊,到那時,我一定要跟著綠光走,回到阿實身邊,告訴阿實,我喜歡他…….」
  小綠卻彷彿很喜歡這個傳說,聽見綠光、聽見有關亡者的思念,那似乎吹散了一些環繞在她身上的淡淡哀傷。
  「月見醫生,幫我開窗好嗎?」
  小綠微笑的要求,我替她開了窗。
  私人綜合醫院的好處,便是講究人性化的居家式設計,不若公家醫院般封閉;小綠住的病房外自有一塊愜意的綠地,就連病房的窗戶也不是封死的狀態。
  後來我聽護士轉述,在小綠真正陷入昏迷前,她只是不斷的重覆說著:
  「我一定要跟著綠光走,回到阿實身邊,告訴阿實,我喜歡他…….」
  而那個夜晚,月異常地皎潔明亮,窗外的草坪、樹叢間隱約有一點一點的綠光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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