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邦別戀~令揚版(草莓戀人)

  這是展令揚尚未遇上東邦及伊藤忍之前的事。年少的他雖是私生身份卻仍得到展爺的重視,十五年的歲月裡除了不斷的暗殺行動外,最深的記憶是那位「草莓戀人」。

   前篇
  
  東邦等人一直不了解展令揚為何對超商舉辦的「草莓限定季商品」感興趣,除了開出的水果單上有草莓外,冰箱內也總是滿滿的草莓食品,草莓季的旅遊路線裡一定有草莓園,最瘋狂的還是他會親手採草莓的舉動。P.S:通常他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一款「懶懶牌愛用者」。
  每當東邦眾人想從他口中套出一點內幕時,展令揚總是預卜先知的來招「聲東擊西」,應變能力簡直是令人措手不及的快;偏偏他們就很容易著了他的迷、忘了正事。待回過神後,「草莓之謎」已使出它的無影腳,連想勾一點魂邊都勾不著。
  摸不著謎底就算了!令揚不想說的,東邦任何一人都不會去逼他。可令人氣結的,是令揚那位和東邦人勢不兩立的伊藤忍似乎知道這事情的一點眉目,每年他用特殊管道找尋之後所寄到令揚手上的當季草莓就是證明,這些草莓來自世界各地,而令揚品嚐時的神情就好似是為了尋找某一株特殊品種的草莓,一顆讓他如此鍾情的草莓般認真。
  為了得知「草莓之謎」,東邦人當然共推大廚-曲希瑞擔任檢視者,但那些可惡的草莓看起來就像藏著什麼祕密,害他萌生把草莓送去照X光的壞念頭,無奈脆弱的草莓一遭X之吻就體無完膚,而每回他偷偷掉包的草莓好死不死的就是會被令揚發現,這更讓他確定草莓是內有文章。

  某一天,他們終於發現蛛絲馬跡。展令揚捧著一籮伊藤忍今早空運到達的T國草莓,咬了一口後他露出了那張東邦熟悉的101笑臉,他明明在笑,然而感覺卻怎麼都不相同,而當草莓包裏裡暗藏的紙重見天日、被展令揚緊緊握住後,驀地東邦人個個如臨大敵,搶著第一時間出現在令揚面前。
  「令揚,你還記得我吧!」
  曲希瑞首先出聲,他害怕那顆草莓裡被伊藤忍放了什麼會讓令揚遺忘一切的迷藥。
  「令揚,我們是生死與共、患難同當的好哥們。」
  南宮烈縱身擋在令揚面前,意圖讓他知曉他們的堅定信念。
  「先提醒你,如果你變了同志我第一個要定你。」
  向以農只怕伊藤忍那變態用藥將展令揚轉了「性」向。
  「如果你受命殺我,只怕我會自己殺了自己免得你回神時後悔莫及。」
  安凱臣深信伊藤忍最可能做的便是這類低級小事。
  「來吧!如果你有異心要逃離我們,別怪我立刻點暈你。」
  不管伊藤忍下了什麼指示在草莓裡要令揚執行,雷君凡只消馬上點他的暈睡穴便無這一時之急。
  展令揚看著自家友人的奇怪舉動,靜待一秒後開始逐個點名:
  「曲大廚,看在那些精緻午荼的份上,我當然不會忘記幕後掌廚者囉!」
  「烈,都什麼交情了哪需再提出來說呢?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
  「以農,你要定我了!要不要先親一個再說。到時別再臨陣脫逃噢!」
  「凱臣,如果你殺了自己,那跟我殺了你有何分明呢?最終這條黃泉路還是會有我陪你。」
  「君凡,你點暈了我!那令我想說『草莓之謎』的好興致不就要報廢囉。」
  最後的一句令眾人大集合,一人一句合著說:
  「我要聽!」
  展令揚滿意的點點頭,拾著草莓又咬了一口。
  「這是關於一個草莓的故事……」
  是的,他終於要說了!這沈積3年的往事雖然只像微風一樣來過,卻在他心中留下不磨滅的深刻。

  *   *   *   *   *  
  
  3年前的日本,天氣和暖,展令揚獨自走在公園大道上,他總是只有一個人,就算有人想親近他,他身邊的不明氣壓也會讓他吃上閉門羹,而想接近他的,十個裡有十個想殺他。可,他習慣了,十五年皆是如此,“暗殺行動”已成為他每天的必經歷險。更甚,他還會猜測今天來殺他的人是男是女,老或年輕,假裝何種職業,用什麼話來拉近距離。猜對了,他會開心,猜錯了,他也開心。人生就是要有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不然這人生就太無趣了!
  遠遠地,他就瞧見那個草莓攤,紅豔的草莓被餘光映得發亮。今兒個,它是第一次出現!以往,這裡沒有路攤。再瞧,沒有人上前買賣!好吧,他紆尊降貴光臨也。
  「草莓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展令揚揪著晶晶亮的大眼,盯著那一籮當季鮮嫩的草莓。
  「吃了不就知道好不好吃!」
  草莓攤的老闆是一名年紀和展令揚相仿的漂亮少女,她甜美地拿了一顆讓他試吃。
  「哇,多謝。」
  一聽人家要請他吃,展令揚的貪吃嘴臉全都露出來了,這還不東拿一顆,西嚐一粒的吃個過癮。不一會光景,檯面上所有鮮嫩誘人的頂級草莓已全數進到展令揚的肚裡。
  正當他吃飽喝足,一臉滿足+幸福的回味著草莓的酸甜滋味時,草莓小姐略顯童稚的雅嫩聲音傳來:
  「怎麼樣?好吃吧。謝謝!總共是10000元。本店僅接受現金,恕不賒帳。」
  「可是妳剛剛是叫我吃,沒叫我買啊!我身上沒錢。」
  展令揚故裝可憐樣,是想博取同情嗎?但他下一步卻又推翻這計謀。
  「那不然,用我的吻來抵帳好了。10000元,值得我的一吻。」
  沒碰上「暗殺行動」,展令揚只好裝無聊人士找這名可愛的小姐打發時間。
  「先提醒你!別和我扯上關係對你而言比較好。」
  賣草莓的漂亮小姐沒理他輕佻的言語,反而還丟回一句淡淡警告。
  「哪有這種事!如果妳不要我的吻,那這筆交易妳肯定虧本了!」
  展令揚聞言後輕狂一笑,對她的警告不以為意。試想,放眼日本,若說到和誰有關係就鐵定倒楣的人可能就只有他展令揚一人了。
  「我從不做虧本生意。別以為我好欺負!」
  草莓小姐生起氣來倒挺有迫力的,不單架勢十足還有那麼點功夫底子。
  「要不然我帶妳回家拿好了!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和我扯上關係也好不到那裡去!」
  才剛說完就像要應驗他的話一樣,人數不下50的兇惡人士各從公園的四面八方圍堵而來,聲勢浩大的將倆人圈在草莓攤邊。這些人似乎不是同一派的,因為兩方人馬一度對峙不動,似乎是以為對方也調來幫手。直到某一個聲音出現,這場混戰才正式開場!
  「展令揚,你的死期到了!」
  「是嗎?怎麼好像天天都是我的死期!」
  展令揚存心嘲笑他們的辦事不力。
  「莓,你父親葉桑呢?叫他把寶劍交出來就饒你們不死。」
  「笑話!那劍是師祖親自傳到我父親手上,憑什麼要交出來。」
  葉莓自傲地大笑,俠女氣派十足。
  「這麼巧,我們都是別人眼中的麻煩人物,看來我們會合得來。」
  展令揚頭一次碰見同他一般這麼令人想除之後快的對象,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無聊!」
  葉莓斜睇著他,冷哼一聲,方才聽他說想用吻來換草莓的欠債就已經很火光了,現在還為了有人登門尋仇而更加開心,仇家多活該他自作自受。
  「呵,你也知道這是無聊的事。沒辦法,做做好事囉!」
  展令揚自動將人家罵他“無聊”的字句轉化成她對那群殺手的定義,氣定神閒的擺出「戰姿」,準備開始今天第一場生死之戰。誰知兵慌馬亂中突然一道黑色閃光,劈開血道一條,竄出黑影一襲,展令揚定睛細瞧,那黑影是一名中年男子,劈開血道的是他手上的劍,那黑色閃光就是那劍發出來的赫人光芒。盯著盯著他又愣了,劍身是軟的,那中年男子揮灑自如的高超劍技使得軟劍本身起舞,那狂舞的劍彷彿化作黑龍一條在惡人中間疾速穿動,迴轉時鱗片割得他們遍體是傷。那一回,是展令揚首次見到長軟劍,他著迷得移不開眼線。
  「父親。」
  葉莓歡欣地朝著黑影叫,飛快地跑了過去。那人原來是她父親,葉桑。
  「等等!」
  展令揚下意識跟了過去。葉桑的一記劍攻,打得兩方人馬落荒而逃,自然沒人再阻攔他。
  「小莓,沒事吧!他是誰?」
  葉桑問著葉莓情況,見她身後跟著陌生男子頓時又戒備起來。
  「他是無賴,吃了我的草莓卻賴帳。」
  葉莓照實呈告。
  「我說了用吻抵帳,是妳自己不要。」
  展令揚一顆心都在那柄長軟劍上,難得承認罪行。
  「葉先生,好劍法!」
  展令揚崇拜似的口吻稱讚。
  「那種貨色再來100個也打不過我父親!他的劍術好到曾經擋下子彈呢!」
  葉莓對於葉桑的本事有絕對十足的信心。而展令揚入迷的聽著,訝異得兩眼發亮。
  葉桑注意到這位貴氣翩翩的少年,開口問:
  「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覺得這小子單純得只是不付錢、索吻賭帳的登徒子。
  「我叫展令揚。」
  展令揚亳無心機的自曝姓名。
  「看你剛剛的姿勢,你似乎學過武術?」
  葉桑又問。
  「我學過。但沒你的功夫高!你的劍術出神入化,讓我望塵莫及。」
  展令揚真心的說。
  「那麼,你想不想試舞這把劍?」
  葉桑出乎意料地提議。
  「父親……」
  葉莓驚呼一聲,滿臉不解。
  「真的可以嗎?」
  展令揚想當然爾是萬分高興。他正想接過那把黑色軟劍,葉莓卻衝出擋在兩人中間,尖嚷:
  「父親,那是師祖的寶劍。怎麼可以隨便落在別人手上?」
  「小莓,別管!」
  葉桑不理葉莓的抗議,逕自將劍放到展令揚手上,並示意要他揮舞看看。
  說也奇怪,展令揚握住那黑色軟劍時身上竟燃起一股奇怪力量,彷彿那劍經過千世萬世終於又回到主人手中一樣,他覺得自己擁有駕御這把神祕寶劍的魔力。他試著揮舞它,那柔軟的劍身在空氣中一振,似乎正極緻細微地割破連貫的空間,連劍身的閃光也比平常耀人。
  「這……」
  葉莓望著這情景,內心暗暗生氣。她不是沒舞過這把劍,但是就是沒有像展令揚般自然,這也是葉桑一直以來不將寶劍傳給他的原因。
  「我終於找到繼承人了!」
  葉桑面露笑容,儼然是另一種心情。
  「你傳了我?那她怎麼辦?」
  展令揚喜歡這劍喜歡的發狂,但亦不想奪人所愛。
  「先祖有令,寶劍自尋有緣人。」
  葉桑沒有表情。
  「怎麼不是傳男不傳女嗎?」
  展令揚看著臉色難看的葉莓,心裡有數。
  「小莓,妳說呢?」
  葉桑刻意要葉莓回答這問題。
  「先祖有令,寶劍自尋有緣人。」
  葉莓蒼白著臉,重覆了葉桑的話。
  「小莓都沒有反對,那你是否願意跟我學習劍法了?」
  葉桑又是一問。
  「但我還不曉得……」
  看著葉莓的神情,展令揚知道不該放任自己為葉桑的弟子。他正想假意推託,葉桑卻已替他鋪好台階,做好決定: 
  「令揚,你不用為難。我教你劍術不代表你要入我門派,我只是為了這把寶劍著想。難得它經過歷代風浪,終於為自己覓得主人,它會想留在你身邊,而非再落到那幫貪心之徒手上。」
  好一句「覓得主人」,言下之意即是寶劍已選擇他。展令揚聞言也不好再推辭,何況那黑色軟劍的魔力已快逼得他臣服。他雖然接受了,但心裡卻有了一個想法。
  「葉先生,以後還請多指教!」
  展令揚溫和有禮的躬身道謝。
  「今後保護寶劍的重責就在你身上,葉桑必定使盡渾身解數教會你所有劍招。」
  葉桑露出如釋重負的笑。一邊的葉莓見大勢底定,心中再有千萬不服氣也只能吞忍。不過眼睜睜看著祖師寶劍落在外人手上也實在氣不過,她決定要找個地方一宣怒氣:
  「父親就和他練功吧!我先去買晚餐。」
  展令揚見她跑遠,只得趕在後邊追上去。他用的理由是:  
  「葉先生,我必須先回去了。明天在這裡等!」
  葉桑瞧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緩緩地呼出一口大氣。而後他將黑色軟劍放在手中輕微地晃著,閃光映照出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怪異的感覺就彷彿這是一場早排練好的相遇。

  *   *   *   *   *  

  「嗨!」
  展令揚一路尾隨葉莓來到河堤旁,跟蹤的過程他意外發現她的腳程極快,恰好印證了之前他的想法:她有武功底子。見她靜坐在草皮上,他才上前現了聲。
  「你這傢伙不好好跟我父親學功夫,當我背後的跟屁蟲可是沒有獎品的。」
  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回頭又再見到罪魁禍首,葉莓忍不住惡言相向。
  「你別擔心!我展令揚不是那種會去奪人所有的人。我們來個協議吧!」
  展令揚微笑的提議,順勢坐在他身邊。
  「我知道中國人重男輕女,所以從不將要事傳給女兒,這種不平等,我感受極深。當初我若不是男孩,現在也不可能成為展家人,為此還引來許多暗殺者。但我告訴你,在我的觀念裡,男女是平等的。」
  展令揚打心底地說,恐怕這是他一生中說過最知己的話。
  「你說了這麼多,想幹嘛!」
  葉莓卻不是會領情的人。
  「也就是說,你父親教我什麼,我一轉身就教你。我們是平等的,我不想偏你什麼。」
  展令揚極其自然的承諾。
  「你要教我?」
  葉莓笑了出聲,一付看扁他的表情。
  「別小看我!我雖然資質駑鈍,但為了你,我會很認真的記好你父親的一招一式,保證到了你這裡也不會有一絲一亳的改變。若有,也只是變得更好而已!」
  展令揚天花亂墜的誇口,說得好像自己會答應學劍術都是為了他一樣。
  「光說不練,還不能取信於我。有膽就跟我比劃比劃!」
  葉莓瞄了瞄他,覺得他根本「吹牛不打草稿」。她揚起嘴邊一抹奸笑,起身擺出迎戰英姿,天不怕地不怕地挑釁。
  「那有什麼問題。放馬過來!」
  展令揚其實也想測試她的實力,讓她這一說還不正中下懷。他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石破天驚地在翠綠河岸開始一場比武大賽。
  起初,兩人只是站定戰姿,相望無語,頗有「敵不動我不動」之感。過了三分,這場比試儼然成為「不動大賽」,兩人一動也不動了,就看誰先動了誰就輸。晚風輕送,不知不覺已屆落日時分,暑氣漸散換來涼意倍增,冷冽的空氣在岸邊更顯鋒利。
  「好。我就讓你教我!」
  月初西上時,葉莓終於棄甲投降。她看著他的眼光,是無盡的敬賴。經此一役,她肯定他是可敬的對手,有絕對的實力充當她的導師。
  「冷了!外套給你。」
  展令揚看她動了自己也動了,見她單薄的身體恐怕禁不起夜晚寒意,他下意識便脫了外衣披在她身上。
  「謝謝。我還沒那麼弱不禁風!」
  葉莓輕謝一聲,將外衣遞還給展令揚。
  「我應該關心妳,不是嗎?」
  展令揚微微淡淡的笑道。
  「你只需教我功夫。其餘的最好少管!」
  葉莓一付「本姑娘閒事少管」的澄清。
  「我應該關心妳,不是嗎?」
  展令揚又再重覆說道,臉上是更深刻的笑容。
  「多事!」
  葉莓正想回瞪他,豈料一仰頭、四目交接之下,卻見著他身邊全是滿天熠熠星光,好一幅令人咋舌的美景。封閉的心湖突然好像激起漣漪,出現一絲動心的前兆。偏偏此時展令揚又深情款款地湊近她身旁,寬厚的臂膀向前一伸……
  「哇!螢火蟲耶。」
  原以為展令揚是要抱住自己,誰知他卻錯身閃開,捉住了夜空裡的一隻螢火蟲開心大叫。
  「螢火蟲……真的耶!」
  葉莓拉回錯亂的瑕想,這才發覺他倆周圍早已圍滿閃著小小綠光的螢火蟲,襯著滿空星斗更顯浪漫。
  「天氣這麼涼,螢火蟲還會出來?」
  葉莓覺得很神奇,伸手也想捉住一隻。沒想螢火蟲卻不給她面子,她半空舞動的手一直撈不著,最後是展令揚將自己手中的螢火蟲往她手中一遞,成就了她的美夢。小小微綠的光芒由她半閉的手掌中洩漏,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夢幻。
  「它冒著生命危險出來,也許只為了尋找它的另一半。想想,為愛而亡,豈不浪漫?」
  展令揚為她的疑問解答,編造一個淒美的答案。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葉莓大煞風景的反諷,其實她只是受不了及討厭展令揚竟可以說出這麼美麗的故事。
  「因為我母親就是如此。」
  展令揚不避諱地照實陳述。
  「你是說……」
  葉莓好驚訝他的話,她不相信的睇著他,彷彿直透他心靈深處,看見他的傷痕。
  「呵,我怎麼變成多事婆了?竟然管起你的事。我要先走了!明天再見。」
  不願自己被展令揚的深邃眼神,又或許是那模糊的傷痛所迷惑,葉莓急忙甩頭遠走。
  「再見!葉莓……妳不多事!難得這世上只有我倆如此相似。妳也應該關心我,是吧!」
  展令揚喃喃自述,凝視她的背影,那被滿天星斗及螢火蟲團團包圍的背影,禁不住心頭一悸。 
  他自衣袖拿出一顆下午偷藏的草莓,輕嚐一口,酸甜的滋味流入肺胕之中……矛盾的草莓口感令他突感失落,就像他對他母親的「又愛又恨」一樣。
  打從他有記憶及思考以來,他不止一次的想,他的母親為了所愛遠離展家,但卻偏偏在他年紀尚小時撒手人寰。難道在母親心中,他的父親比他還重要嗎?她既然可以背負「不孝」之名和父親遠走高飛,可為什麼就沒法為了唯一的兒子撐住自己的身體呢?
  他好愛她,雖然他連她的樣子都不能清楚的描敘出來,也記不得她曾經對他的好。他也恨她,誰叫她狠心逝去,讓他一個人渡過這心驚膽跳的十五年。
  其實他很清楚葉桑、葉莓的來歷很有問題,甚至他倆很可能是對頭人派來的臥底,為得只是先贏得他的信任後再痛下殺手,但他就是無法對他們存有戒備之心。想起那把神祕的中國武器-黑軟劍,和那張笑得無邪的葉莓的臉,他迷惑了!
  難道說葉莓會是他一生之中出現的第二個「矛盾」嗎?他無法想像葉莓手拿黑軟劍,直取他性命的殺手模樣。不,應該說,他不願去想吧!
  展令揚晃晃頭,試圖揮去腦海中不祥的念頭,踏著殘缺月色,伴著沁涼夜風,他想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   *   *   *   *  

  接下來的日子展令揚依舊摸不透葉桑父女是為了什麼接近他,而他亦打定主意不再去猜想。如此平靜地持續過了一個月,倆方的仇人都像講好似的都沒再找上門,這樣的不尋常倒像有什麼更恐怖的計劃尚在策劃一樣,然而在暴風來臨之前,誰也不知該如何打算。三人的關係一如往常,葉桑是全無保留的教授他功夫,葉莓則是每天帶回一袋草莓當作謝師禮。
  無風無浪的生活讓三人更了解了對方的背景。展令揚自葉桑那裡得知他們父女是中國一位名劍客的門徒,先師在世前將寶劍傳給了小弟子葉桑,當時葉桑才只18歲,門人皆不服師父的決定卻無可奈何。沒想在先師仙逝之後卻起了掌門之爭,葉桑的師兄弟們連成一氣想自他手中拿回寶劍,為此更做盡逼迫之能事。葉桑立誓守住寶劍只得逃離那個地方,心想自己劍術達登峰之際再行折回令師兄弟們心服口服。
  四海流浪的日子裡他認識葉莓的母親,深愛他的那名女子令葉桑明白家庭的快樂才是重要。他於是放棄掌門之位和她一起平淡生活,然而當葉莓出生之時他的師兄弟們卻又找上門來索討寶劍,葉桑說什麼也不交回,只因那是師父留給他的唯一遺物。那幫被寶劍威名迷惑的所謂師兄弟竟因此殺了他的愛人洩憤,從此他與葉莓浪跡天涯,他要找到一個有緣人贈予寶劍,他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
  「所以你找上我?」
  展令揚聽完這一長串的淒涼過往,好奇的問。
  「沒錯。只有你才配擁有它!」
  葉桑答。
  「為什麼?」
  展令揚又問。
  「因為我看見你無欲無求,最適合它的口味。」
  葉桑二答。
  「他們殺了你妻子,我以為你會怨恨,然後將畢生所學教授你女兒,有朝一天兩個人回本家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展令揚再問。
  「不,這只是我一個人的事!無須牽連到小莓。她有權利去擇擇她的自由!」
  葉桑於是三答。
  「葉莓不知道這件事嗎?她忍得下不想報仇?」
  展令揚知道葉莓並不是那種知道實情卻忍著不行動的人。
  「所以她才不適合拿這把劍。」
  葉桑意有所指的挑明。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展令揚微笑著,恍然大悟。葉桑之所以要將黑軟劍給他,是因為他從來不想得到什麼,他明知自己深受展爺的憐愛卻依舊沒有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麼足以顛覆一切的權力,雖然暗地裡老有人想取他性命,在兩兵交戰時他卻也從不痛下殺手。
  「好好幫我照顧小莓。」
  葉桑意味猶長的說。
  「我知道。我會的!」
  展令揚承諾。
  自從那夜在河濱公園的相處,展令揚知道她和自己很像,當時已經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現在知道葉莓的身世不比他坎苛後更是油然升起另一種情感,雖說「相逢何必曾相識」,但既然他們已經相識了,他更應該去懂她,做她的相知。

  「唉,小莓,妳明知道人家想要的報答不是吃的草莓,為什麼還要拿吃的草莓給我呢?」
  某天,展令揚和葉莓練武完畢,邊吃草莓邊閒聊。
  「你到底想幹嘛?」
  葉莓不理他的輕佻話,皺著眉頭問。
  「當然是想一親芳澤囉!」
  展令揚做勢親吻了手裡的草莓一下。
  「展令揚,你真的覺得想吻我嗎?」
  葉莓一副很匪疑所思的表情。 
  「你認為我是女孩嗎?我到底有哪裡看起來像女的?」
  看見展令揚興致勃勃的表情,葉莓索性站起來,原地繞了好幾圈,雙手叉腰的睇著他問。
  「妳的意思是……妳是男人婆嗎?雖然妳是平胸一族,太主公主,又兇又恰,可是在我看來妳還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啊,尤其是現在這個樣子最像了!兇巴巴的指著男生罵,是女生的專利。」
  展令揚這下只是更饒富興致的望著她的動作,存心要氣死她的回答。
  「你……哼!只會舞刀弄劍、近視眼的大猴子。」
  葉莓回瞪一眼,不想與他多做口舌之爭只在心裡臭罵。
  「妳說對了。不過我這大猴子不愛吃蕉,愛吃草莓!」
  展令揚又再湊上那張厚如城牆的俊臉皮,擺明想來個大特寫讓葉莓忘不了他。
  「喜歡草莓,那這一大籮就給你啦!」
  葉莓氣不過他討打的表情,私下賊笑一聲便將滿筐的「草莓佳麗三千」拋到他身上。
  「噢,又多了一項女生特徵,愛耍小脾氣。」
  展令揚從容不迫的接住草莓美人,也禮尚往來、賊她千倍的反將一軍。
  「討人厭又色膽包天的小子,看招!」
  葉莓見「草莓佳麗三千」策略成效不彰,怎麼也吞忍不下這口氣地擺出迎戰姿。
  「沒禮貌連師父都不認的ㄚ頭,賜教!」
  展令揚將黑軟劍盤旋腰間,只是赤手空拳跟她起鬨。
  「誰認你是師父?」
  葉莓一招劈風掌正面襲去。
  「怎麼授業者不為人師嗎?」
  展令揚側身一躲,輕鬆閃過掌風。
  「你這個日本小子,倒是懂得不少老夫子之道嘛!」
  葉莓再一招肘攻。
  「妳這個中國女孩,看來『禮儀之邦』對於中國只是虛詞而已噢!」
  展令揚順她的手勢將她拉進懷中。
  「嘴裡又女孩、女孩說個不停!我說過我才不是女孩。」
  葉莓大腳一踹,溜魚般掙脫開。
  「妳是不是女孩?要等我吻了之後才能評斷。」
  展令揚反守為攻,傾身到她面前,四目相對。
  「色狼……」
  這一近看,果然是流著口水的色狼。
  「色狼是女孩叫的。妳承認妳是女孩了嗎?草莓女孩。」
  仔細端詳,草莓女孩困窘粉紅的臉蛋真可愛。
  「誰准你和我靠這麼近的?」
  葉莓勢要劃清兩條界線的往後一退。
  「當妳還沒往後退的時候,我以為是妳允許我倆這樣靠近的。」
  展令揚自以為是的公告答案。
  「我一定要狠狠的揍你,展令揚。」
  「好。男生是應該很心甘情願讓氣頭上的女生揍一頓!」
  「不管誰是男生誰是女生?我一定要揍你!」
  「這可不行,我只讓女生揍的耶!」
  「有種別跑!」
  「說嘛!說妳是女生我就讓妳揍了啊!妳又沒損失。」
  當打鬥與笑聲停止的時候,斜月正高掛,類似的嘻鬧彷彿已成為他們的課後娛樂。也罷,這種日子也不知還有多久?能夠開心的笑,沒有後顧之憂的笑,那就笑吧!倆人都在心底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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